纪念林奕含—“被谋杀”的女孩(之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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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有辟于性的暴力,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。”
我不能说这些全部是父母的责任,也不能说全部是“李国华”的责任。因为这背后有整个社会,而他们一起共谋。
引用台湾作家蔡宜文的一句话:“所有辟于性的暴力,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。”福柯在性史里也谈过,“所有的性,也许归结到最后都是权力。”
自恋的父母,要的是房思琪们满足他们膨胀的道德感、他们的虚荣、他们的光明正大、他们中产阶级精致的体面。
他们要奖状、要优秀作文、要学级满分、要懂事聪明漂亮,要拿出去可以煲电话粥,要在亲朋好友里炫耀的瓷娃娃般的女儿,摆在那里,像个绝佳的艺术品。
他们就是不要一个活生生的、会爱会伤会痛、有自己真实感受和欲望的人。
而且,他们不仅不要一个被性侵诱奸、将被整个社会“荡妇羞辱”的女儿,他们甚至无法接受,一个会说“不”、“我不喜欢”、“我不想做”的女儿。前者是耻辱,后者是失控。
此时,控制的权力站在父母那一方。
而社会,社会往往是个更大的深渊。不如说,每一个原生家庭的扭曲问题的背后,都是一整个社会系统在支持。
书中有段描写,非常精准:“李国华发现,有的是漂亮女生拥护他,爱戴他。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太方便了,强暴一个女生,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,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。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。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。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。那他是什么?他是最受欢迎又最欢迎的悬崖。”
此时,审判的权力站在社会那一方。
如果说家庭是被父母自恋控制的话,不如说,这样的社会是整个文化中道德自恋控制的社会。
然,道德和伦理从不是一回事。伦理是人性深处的禁忌,而道德自伦理之上生长。道德需要尊重伦理,尊重人性,正视本能。而非给人穿上一层剥不下来、阻碍人感受他人苦难的外衣。
但社会上很多道德,已发展至扭曲的地步。不基于人性被强调的道德,不过是社会中权力分化的帮凶。是一个高的权力阶层制定规则,要求低阶层认同这个规则,一起来玩儿这个并不平等的游戏。
房思琪受着最精英的教育,全台湾全中国全世界的中产阶级家庭大多如此。父母精挑细选,辛苦付出,给孩子最好的东西,你还待如何?于是,房思琪基于孝而认同的道德,不敢对家里无性教育提出质疑。
社会说,忠贞纯洁、矜持不谈性是好女孩,于是,所有女孩不敢谈性。被男同学强暴杀死的中学女生,法庭审判时,男生和他母亲说:“她乱搞男女关系,她先来勾引。”
本文图片源自facebook@林奕含及百度图片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
扭曲的道德感,是一种绝对的、不容丁点触碰、不容商量、时时与你内心真实相抵的禁止感。
心理学中,有个词叫做: “绝对禁止性超我”。这个超我,从来都是由更有能力控制的那一方发明的、扛着绝对道德的大旗,植入你内心的芯片。它会在你的感受欲望有丁点失控时,出来鞭笞你——“绝对禁止”。
即——“来,你得陪我玩这个游戏,输了不许哭、不许喊停。别跟我讨论公不公平,我就是公平。”
这种扭曲的道德规范、绝对禁止性超我,有种行为模式非常惯见——“不允许谈论”。当你的观点与我的立场、规则相冲突时,谈论都是不可以的。
在房思琪、林奕含乃至千万个被伤害的女孩身上,整个社会一起完成了性暴力。而不允许控诉痛苦、表述欲望的道德,成为了帮凶。
林奕含在书中借思琪的内心独白,表达了这点。思琪看李国华吃着盘中的肉,心想:“‘肉食者’在古文里指’上位者’,一语双关。李国华的性暴力,通过作为成年男性和老师的权力来完成。
而千万个思琪的家庭和社会,在思琪面前亦是“上位者”、“肉食者”。思琪妈妈会说:“小小年纪勾引老师,太骚。”林奕含本人因抑郁症去学校请假,教导主任怀疑她:“我见过的精神病太多了,有几个像你这么干净整洁。”
思琪的妈妈和林奕含的教导主任,站在道德的那一边,并不比李国华好到哪去。他们透露的“上位者”的潜意识态度,是像晋惠帝听说子民饥荒,说的那句:“何不食肉糜?”
这是权力的共谋。万千个李国华、荡妇羞辱的社会和绝对禁止的父母共谋,逼疯、杀死了这些女孩。
一个阉割欲望、拒绝黑暗,不允许痛苦的道德,一个只能让你感到羞耻、罪恶的道德,从来保护的都是恶魔,伤害的是弱者。
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”,在巨大的不被承认的苦难面前,这不是美德。这是被社会美化过的、用以维持自己扭曲秩序的病态自恋。
在这里,生气、愤怒、不原谅,不宽恕,才是美德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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